2019-04-16 6:19:56
王小龙 文/图
我1965年6月出生于鄱阳湖畔,是喝鄱阳湖的水长大的,我的青春和热血,多半献给了鄱阳湖。
18岁那年,我带着童年的梦想和青年的追求,参军入伍,进入武警部队,先后担任过班长、文书等职务,荣立过三等功两次、多次受到部队嘉奖。22岁的时候,我从部队退役,被分配到了江西省政府在永修县吴城镇已经建立四年的鄱阳湖候鸟自然保护区工作,第二年5月,这个保护区经国务院批准升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自从部队退役踏进鄱阳湖保护区那一刻起,我就对鄱阳湖不离不弃,一直守护着鄱阳湖、一直把越冬的白鹤等鸟儿当作自己的亲人来对待,甚至晚上做梦,梦里都是这些鸟儿。保护好鄱阳湖、保护好鄱阳湖里的鸟儿都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我以党员的忠诚,在鄱阳湖自然保护区的候鸟保护站工作至今已三十多年。
鄱阳湖是我国最大的淡水湖,又是著名的鱼米之乡。鄱阳湖水域辽阔、烟波浩渺,是“泽国芳草碧,梅黄烟雨中”的湿润季风型气候,年降雨量在1000毫米以上。由于漫长地质演变,逐渐形成了南宽北窄的湖泊形状,恰似万里长江腰带上系着的一个体量庞大的宝葫芦。在我国的湖泊中,鄱阳湖是长江中一些珍贵鱼类漫游、产卵与育肥的场所。水域中有鱼类122种、浮游植物50种。鄱阳湖还有200万亩草洲,水草丰美,每年10月至翌年3月,鄱阳湖水落滩出,各种形状的湖泊星罗棋布,草州湿地碧绿一片,鱼虾螺蚌丰富,水草野花飘香,大批来自内蒙古大草原、东北沼泽和西伯利亚荒野的珍禽候鸟飞临鄱阳湖越冬。在能容纳数以百万计珍禽候鸟栖息的广阔水面上,既有无比壮观的“天鹅湖”,也有令人叹为观止的“鹤长城”。鄱阳湖是让世界鸟类专家和中外游客心驰神往的“人间仙境”。
每年的这个时间段,往往是保护区工作最为繁重的时候。每天早上5点左右,我就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攀上保护区吴城工作站20多米高的瞭望塔,用望远镜往候鸟聚集方位观察。然后,照例是风雨无阻,每天出去巡湖,呵护珍禽候鸟。
鄱阳湖上鸟儿多了,不法分子便把贪婪的目光也移向了这里。1992年冬天的一个凌晨,我正在湖区蹲守观察,突然发现有人正在湖泊中偷猎,我心如刀绞,焦急万分。那个时候的通讯尚不发达,我当时只能跑步9公里赶往管理局报告。警方立即赶往现场,当场查获17艘涉案船只,并抓获34名涉案犯罪嫌疑人,收缴国家二级保护珍禽白额雁385只,进而侦破了一起捕杀、供销、贩运一条龙的重大盗猎案件。
后来,当看到收缴的被捕杀的鸟类,布满了整个篮球场的时候,我心里感到非常难受。
好在从2000年以后,各级政府加大了保护力度,偷猎候鸟的行为越来越少,湖区环境也越来越好了。
看到候鸟自由自在在湖里嬉戏,没有人去干扰它,我心里就感到非常高兴,这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在三十多年的巡湖查处打击偷捕盗猎犯罪活动中,我没少遭人戳脊梁骨,骂我不顾乡亲情面,甚至有人当面扬言要“捅你王小龙几下”。家里人一度怨我工作多事、得罪人,一些好心人则劝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少管闲事。可是我想,只要是为了保护鄱阳湖生态环境,我就没错,即便捅了马蜂窝,我也仍然要干到底,而且要越干越有劲。
我知道,保护候鸟,光靠现场堵是难以从源头上阻止犯罪行动的。朱熹说:“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因此,我经常带着自然保护区的相关法律法规,深入湖区的村庄、社区和学校,挨家挨户、上船登艇,向村民和渔民们宣讲保护区政策法规,让大家树立保护生态的观念。
很多时候,为了掌握鄱阳湖区域水鸟的种类、数量及分布情况,我还要日复一日地记录候鸟日志,跟踪记录一些候鸟的生活规律。有时候天没亮就要下到湖区,越洲涉水,艰难地行走在湖滩草地上,追着候鸟跑,来记录鸟儿们的来来往往,保护珍禽候鸟在鄱阳湖安全越冬。人追人,好办;人追鸟,难追。我追着鸟儿跑,口渴了,喝口凉开水;饿了,啃上几个馒头;累了,就在草地上躺一会儿。在一次追鸟途中,我孤身一人不慎滑进齐腰深的沼泽中,当时情况十分危险,幸好附近渔民发现我遇险了,及时赶来把我救了起来。
一路走来,可以说我完全靠的是信念的支撑,才克服了种种困难。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当我巡护到大湖池边时,发现一只受伤的年幼白鹤在湖滩上挣扎。我毫不犹豫踏进没过膝盖的泥泞中,把这只伤鹤抱回站里,给它包扎了伤口,还买来小鱼和玉米来喂它。后来,幼鹤跟着我上医院看病,我在前面走,鹤在后面跟。我俩一前一后,形如兄弟。经过我一个多月的精心照料,幼鹤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我把这只小白鹤放飞了大自然。遥望空中展翅飞翔的幼鹤,我的心里满是快慰。时间久了,鄱阳湖的鸟儿似乎也认识我了。鸟儿们见到我,像见到亲人似的,朝我欢叫,亲热地跟我打招呼。
寒来暑往,候鸟们随着季节迁徙,而我却守望在鄱阳湖畔,年复一年地等着鸟儿们准时归来。保护区工作站常年驻扎在湖区,工作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我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候鸟保护工作中,离不开家人的支持。保护区管理局在2002年搬迁到了近百公里外的省城南昌,职工家属也随机关迁移进了城。孩子们上学的问题、老人们就医的难处等都得到了较好的解决,可是保护区的工作人员离家更远了,我也更是顾不上家了。候鸟一来,我往往两三个月不进家门。候鸟一走,也往往要半个月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越是节假日,越得用心看护好湖区的候鸟,以防不法分子前往湖区盗猎。三十多年来,逢年过节,我几乎年年是在湖区与候鸟共同度过的,今年春节也同样如此。30多年来,我工作无怨无悔,有时候情不自禁地感到内疚不安的是,我对家人付出的关爱太少太少,对家人的要求却非常严格,30多年来,家人甚至从没有吃过站里一餐饭。因为我长时间不在家,像对孩子读书、成长等方面,我却几乎没有尽到过父亲的责任。
在鄱阳湖保护区几十年的湖区一线工作虽然特别枯燥乏味、繁琐劳累,但我也痛并快乐着,可以因便享受到自然的美景,比如初冬的鄱阳湖,凌晨四五点钟的寂静之夜,简直美得出奇:皓月斜挂,众星朗朗,星空下旷野漫无边际,远处烟雾缥缈,若隐若现,近处是被薄霜覆盖的厚厚的湖草,在月光下洁白一片。黎明之前冰冷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深吸几口,顿感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这时候,我总是想,熟睡的人们也许正沉浸在美梦之中,但他们却失去了欣赏鄱湖夜色的乐趣。相对喧嚣且被雾霾笼罩的城市来说,鄱阳湖自然是清新新世界。更为难得的是,我还可以用相机把鄱阳湖的美景记录下来,做鄱阳湖美丽生态的义务宣传者。鄱阳湖自然保护区是世界上最大的候鸟越冬栖息地,我把一些候鸟景观拍摄下来,既记录了精美一刻,又留下了珍贵的图像资料。
今年1月8日,国际鹤类基金会主席阿基博一行来到鄱阳湖自然保护区,考察鄱阳湖鸟类。他们看到的白鹤群近2000只时,他们十分激动。阿基博说:“江西为鄱阳湖候鸟保护做了大量工作,这是江西的骄傲。”
我只是江西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众多兢兢业业干部职工中的普通一员,大家都为了保护鄱阳湖以白鹤为代表的珍稀候鸟和湿地生态环境,挥洒青春的汗水。只有保护好了全湖5100平方公里的鄱阳湖,才能更好地开展与生态保护相关的科学研究,科学地、可持续地利用自然资源。我今年五十四岁,青丝已变成白发,但还有六年的工作时间,我要珍惜宝贵的时光,在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吴城保护站副站长的工作岗位上,一如既往地发挥自己的光和热,忠诚地呵护鄱阳湖珍禽候鸟,为美丽中国“江西样板”贡献一己之力!
编辑:杨文博